因小果

怪东西 03

挂了电话,我大约思考了半分钟,把这件事再次转述给了胖子。

胖子盯着我看,沉默不语,最后说:“所以你还是想去看看?”

我摇摇头:“还没决定好。你怎么看?”

“有些话,即便嘴巴不说,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。”胖子叹气道,“从你眼中我已看出了福建到甘肃的往返机票加基建燃油费。”

我拍拍他的肩膀:“知我者,胖子也。”

胖子道:“既然师弟你去意已决,师兄我便陪你去一趟,权当旅游,活动活动筋骨。”

“且慢。”我说,“此事尚未与大师兄商讨。”

“商讨什么,你自己琢磨好就行。如果你真放不下,这一趟就是肯定要去的,你的脾气你自己还不清楚么。”胖子道,“至于小哥那里,跟他说一声。他要不想去,就胖哥陪你去,留他看店也好。他要也同意去,那也说不出个屁的花来,他老人家最多告诉你,嗯,嗯,知道了。”

闷油瓶在晚饭点巡山回来。

我把这件事,连去年的前因带今天的后果,都给他讲了一遍,期待他的高见。

闷油瓶低头摆碗筷,嗯了一声。

我说:“我和胖子准备去看看。”

闷油瓶闷头吃晚饭,又嗯了一声。

胖子道:“给你也买张票吧。开春了,咱们一块出去散散心。”

闷油瓶说:“知道了。”

老七的性格我了解。说好听是谨小慎微一丝不苟,说难听是榆木脑袋多少带点楞,如果直接告诉他我的真实意图,说不准再把他吓死,于是我说的是,我们正巧想去甘肃旅游,到时候找他吃顿饭叙叙旧。他欣然同意了。

我朝胖子分析道:“老七这人,很能喝,但我们三个加起来喝他一个,他未必拼得过。先约他见上一面,到时候酒桌上咱们再一起套话,迂回曲折,徐徐图之,看能问出个什么来。成大事者必善用谋,这一点我还是宝刀未老的。”

胖子很是赞叹:“不就是不要脸算计老同学么,夸自己不带脸红的,你要实在没尿我借你一泡你好好照照。”

我说:“你这样险恶地揣度我,我实在痛心。”

事实上,关于这一趟,我并没有完全计划好,只是心里惦记着这事,多少有些发痒,就决定去了。究其原因,我琢磨了很久,最终只能归结为,在村里待了这些年,日子过得太舒坦,于是想给自己找一些不舒坦。

老七最多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,我也不是想真把他搞到丢饭碗的地步。真到了地方,怎样进去,怎样处理,想拿到什么东西,能把哪些事情搞清楚,还是得靠我们自己。

我手里能调动的资源不少,但这趟行程说到底还是冲动行事,目前已经有的消息也就是一张青铜獬豸大头贴,其他一概不知,就这唯一一条消息的真假都还不能确定,我暂时的想法就是,去了再说,见到了之后再做具体规划。

如果到地方一看,原来果真是迪士尼乐园战国复古版甘肃分园,那就只当出去春游了。

我们把出行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三月。

太久不出去,胖子这次心很诚,在家把一应仪式都做全了,拜完菩萨拜佛祖,拜完佛祖拜耶和华,都拜完一圈后再与家里的鸡鸭鹅一一拜别。

越拜越馋,最后临走前宰了一只老肥鸭,三个人美滋滋地卤着吃了。

没有福建到甘肃的直达航班,我们买了趟中转,先从上海兜一圈,再到兰州,早上六七点出门,第二天凌晨一点才能落地。

正赶上春天西北风大的季节,飞机一路颠得宛如超市门口摇摇椅,爸爸的爸爸叫爷爷,妈妈的妈妈叫外婆,几个小时摇得我眼冒太奶,再扭头跟胖子一对视,他的脸比我太奶还绿。

从廊桥一下来,西北风又给我们一道下马威。吹惯了海风,这里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,还带推背感,裹着人往前走,一路把我赶出二里地。这里早春的凌晨和东南的冬天也没什么差别,我和胖子在寒风中抱团哆嗦,一边晕机一边冷,等打的车来。

“你这体格,真不行,”胖子说,“年轻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,现在吹点风就这样了?平时让你锻炼不锻炼,好底子都让你霍霍完了!”

我往他下盘看去,此人显然也两股战战,双脚发软,浑身上下就一张嘴还是硬的。

闷油瓶站在我们中间,没有说话,安静地看着出租车开过来,打开车门,一手一个,把我们拎进车后排,关上门,自己坐到副驾,对司机说:“火车站。”

挖出东西的地方不在省城,在西边的两个小县城的夹缝里,挨着祁连山。从卫星地图上看,那地方周边都是山地,几公里外才有零星一两个村子,每个村里分别有几间平房。

我问了好几个当地的熟人,才勉强问到那边能住的地方。就在那几个平房里头有一家全自助民宿,简单说就是没人管,但是钱得照给,微信转给房主,一间平房一晚八十,价格比较亲民,条件比较朴素,房里只有水、电、床和门,以及住客自带的勇敢的心。

我们飞到兰州,再坐火车去张掖,再转大巴到县里,再坐当地村民的三轮摩托到山脚下。差着最后两三公里,村民也不乐意走了,天都黑了,人家也要赶着回家睡觉,于是我们只好步行把剩下的路走完。

等见到我们的自助民宿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。周围的确还有几间房,但都没人在住,一整个小村子黑灯瞎火,方圆十里只有我们三个会喘气的。

我回望这一程,再看到闷油瓶,心中一动,不禁悲从中来:“小哥。我说这一路怎么这么熟悉,火车转大巴转摩托,就差个牛车和狗了。”

闷油瓶应该也想起了陈年旧事,略微点了点头。

胖子推门进屋,摸索着打开灯,往里面张望了一番,也一脸悲从中来:“还真没骗咱们,真就只有水和电和床和门。多一点都不带有的。被褥床单都不带有的。门上都不带有锁的。早知道这样还给什么钱,来了推门就睡不就得了,就这条件,在门口挂个牌子写上保安亭仨字,住一宿都应该他倒给咱们钱。”

我对他说:“二师兄,你不懂,师弟我自有安排。这里离挖出东西的地方近,方便偷偷溜过去看,今天先这么睡着,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打探打探,确定一下情况,再做后面打算。”

心里其实想的是:他娘的,出门不做准备果然不行,早知道这地方是这b样,说什么也要住到县城里,大不了租台车。

我们已经跑了将近两天,路上只在飞机火车上睡了会,三个人各自把睡袋拖出来,铺在床上,头一挨床板,几乎就同时睡着了。我在梦里依稀听到风把门板拍得咣咣响,硬是没把我们任何一个吵醒过来。

评论(20)
热度(120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你也在网上冲浪啊
© 因小果 | 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