闷油瓶从山上回来,给了我一块石头。
我起初以为他是从包里翻出来,一时没地方放,让我帮他收一下。后来以为是这厮随手捡的小垃圾,让我帮他扔一下。一直到他亲口说:“送你的。”我才知道这东西原来是个礼物。
我问胖子:“此乃何物?究竟何物?金玉否?陨石否?”
胖子拿手电筒照了又照,拿麂皮手套盘了又盘,就差放嘴里嚼一嚼,最终无功而返:“不知道。此物看起来它就是块石头。”
我说:“小哥做事自有他的道理,肯定不是块普通石头。”
“天王老子来了它也就是块普通石头。”胖子道,“还是说,有什么寓意?”
我想了想,道:“人生忽如寄,寿无金石固。他说他不想活了。”
胖子说:“你冒昧了。”
我又想了想,道:“蒲苇纫如丝,磐石无转移。他说他爱上我了。”
胖子说:“你唐突了。”
我思考再三,最后道:“江流石不转,遗恨失吞吴。他恨我恨得想咬死我。”
“天真,”胖子拍拍我肩膀,“上一个能把块石头说出这么多花样的,我记得叫曹雪芹。”
闷油瓶研究他的山头,胖子研究他的炕头,我研究我的石头。
一石未平,一石又起。闷油瓶又巡山,又带回一块更大的石头。
胖子摩拳擦掌,带上了锯子榔头一系列工具,势必与它死磕到底,一定要研究出它到底因何入闷油瓶法眼。
“别切。”闷油瓶终于伸手拦住他,说,“是玉。”
胖子架着手电筒,里里外外地照,学别人赌石鉴宝的样子,装模作样,得出结论:“真是玉。”别的一概看不出来了。
这块石头不厚,但足有两掌大,打几个把件不成问题。胖子给它收好,找了个吃饱喝足的良辰吉日,我们哥仨一起去给它开了。
玉石店老板动用一切手段,卖力地又切又搓,拿这块石头做了三块玉牌。正面大肚子佛咧嘴笑,背面刻了我们仨的姓氏,一人一块。
加工费收了两千八。淘宝上同款三百一个,八百块仨。
胖子找来红绳,勒令我们以后上班都要佩戴工牌。
传起菜来叮了当啷响,跑两步路砸得肋巴骨生疼。
月黑风高的晚上,我蹲在院子里,再次研读那块小石头。翻来覆去也研读不出所以然,依我之拙见,它最多就是块花纹很好看的鹅卵石。
闷油瓶走进院子,看着我对着石头奋发图强,不说话。
我只好问他:“这块二氧化硅版费列罗,咱们哥仨怎么分?”
闷油瓶摇头:“不分。你的。”
我道:“它是什么来头?”
“你不觉得很特别么?”
闷油瓶在我一旁蹲下来,接过石头,看看它,又盯着我看。最后举起手,把它和我和月亮摆在一起,说:“它是你瞳孔的颜色。”